note on 《十年一覺電影夢》from 李安 (Ang Lee)
2022 understanding movies
TODO
快乐的童年
这是老式日本教育的方式, 打你才尽责,爱你才管你。
代表台灣的兩種文化: 外省中原文化及日式本省文化。 而從中原文化進入本省文化的环境变迁中,让我更加体会到,人是需要群体的
可是打骂小孩是最不需要花脑筋的, 因为你不需要观察他成长的细微变化,设想出有益的辅导对策。
当我长大后面对这个世界, 尤其是拍电影后才发现,其实在细微不一的变化里,正埋下了许多巨变的种子。
电影梦 - 生命
一上舞台我就强烈地感觉到,这辈子就是舞台。清楚了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 它插亮了我的双眼,呼唤,吸纳着我的精魂。 我逐渐了解,所谓的升学主义,考大学,除了培训基础知识与纪律外,对我毫无意义。
原来人生不是千篇一律地读书与升学,我从小到大所信守的方式并非唯一,其实每天可以不一样,我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,很过瘾。
西方的挣扎即是人类摆荡于上帝与撒旦之间的拉锯,西方戏剧精神也以此为出发点。 在人性与神性的对立中,人要活得有尊严,就会有所怀疑,我思故我在。 因此,一切知识的衍生也与痛苦有关,尤其是宗教,哲学的产生,都跟人的磨难密不可分。 因为人在快乐顺利时多半不去思考,痛苦时,才比较会反思问题出在哪里。
在我生活的环境里,我的自尊一直很低
我那发现,身边当上导演,又做出点成绩来的,都是持续写剧本的人,而不是打工的人。
《推手》
中国传统思想的儒,释,道,都讲究练气。 因此,悉心静气,存神养性,体验并顺应自然法则的客观变化,节制自身的情欲好恶,遂成为人生修养的课题。将这种思想印证到人际关系或天人关系,就产生了像“推手”的要诀: 圆柔应对,不硬顶硬丢,调和,注重平衡协调。
我觉得中国人的武术与人生哲学有关,和西方以冲突来解决问题是很不同的。西方是“丁是丁,卯是卯”,不乱套的;中国人则是什么都“通”。
想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就是要计划,因为计划不花钱。
《喜宴》
以前他是家里的一棵大树,可是现在就这样,老了,只是大家还在维护那个尊严,面子。
一个“忠”字,一个“孝”字,管了我们中国人好几千年
家的温暖,治好了我的杀青忧郁症;家,也是我做收心操的地方。
政治力得以穿透生活影响我们,人们多半处在身不由己的大环境中挣扎。
中国人讲厚道,就是装糊涂,各取所需,当然没法完全拿到他想要的东西,是各退一步。这种中庸之道为多数人奉行,只要过得去,大家就睁只眼闭只眼。不过这对拍电影不见得是好现象,因为我们已经习惯西方思维里的强烈冲突,会觉得这种方式太温吞。
得奖与卖座跟权力有关。做导演,没有权和钱,很难玩得起来。
最大的转折是《喜宴》开发出我的国际市场。我也因此跟各地发行商及媒体开始建立起交情,之后持续经营,这些日后都成为我的人脉和钱脉。
从《喜宴》起,我摸出市场定位,在台湾及其他亚洲地区,我的电影走大众主流院线,到了欧美,就是艺术院线。这个市场不但是我的财源,也让我能够保有创作上相当的自主性。 因为片商知道还有其他的投资者,一来风险分散,二来没有一个大老板管,于是我得以保有创作上的自由。
广结善缘,逐步建立起观众和我之间的熟悉感及观众对我的期待性,形成草根性的群众基础。
《饮食男女》
我不是天纵英明的人,经常困而后学。
中国人是嘴上不讲但心里计较,犹太人则是心里计较的事情直接吵出来,其实人性都差不多。
在未知的状况下,只有硬着头皮坚持下去。 总觉得手上做的,好像又不是心里想的,总是不对味。
对我来说,中国父亲是压力,责任感及自尊,荣誉的来源,是过去封建父系社会的一个文化代表。一方面我以自我实现与之抗逆,另一方面我又因未能传承而深觉愧疚。这种矛盾的心情不仅是我对父亲的感受,也是我对中原文化在台湾产生微妙变化的感受。
父亲是文化交流的一个支柱,是社会里的一个形象。母亲比较依附父亲,母性是养育,你怎么快乐她怎么养育你,比较没有文化上的纠结,即使有,也是因为父亲的需要。
家庭是观察社会变迁的最佳缩影。几千年来,中国农业封建社会即以家庭为基本单元,而凝结家族的力量则是孝道与社会阶级。 孝是最基本的道德标准,身为某人之子要比“你是谁”来得重要,家族大于个人。 而今当“男性伦理”遇上多元社会的挑战时,该何以自处?
台湾的拍片习惯比起老美来是不组织,工作人员听导演的指令办事,不会越权自行预做准备,没有纸上作业这一套,大抵是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”,属于应付式的。在解决的过程中,碰上新的麻烦,再去应付;在解决的过程中,碰上新的麻烦,再去应付。或许在应付的过程中,又产生更佳的灵感。并非事先计划妥当,执行这个时,同时计划下一个。 全是做一样看一样,很被动,靠人情办事,整个大环境充满着不可预测性。 美国独立制片则着重事前的规划,组织,重视效率。因为纸上计划是不花钱的,而且美国社会可以让你计划,照计划做,八九不离十。
若延长拍摄时间,得增加人员,工资,器材的花费,得考虑现实状况,时间上压迫感很大。拍片时,时间就是金钱。 所以独立制片很难做出精致度,整体上,导演梦想的几个精致画面让你拍到,一般镜头都是赶拍的。 但在台湾,器材,人员,不会时间一到就走人,他给你充裕的时间磨戏,磨到导演满意为止,比较有人情味。
我觉得导演最重要的是把话讲清楚,跟人吼不是我的个性。 一般我生气,不是为维护面子,也不是因为事情没做好,有可能真的没法做到。 我发火,大都是因为有人不用心,当大伙都付出很多,如果因为一个人的被动,不用心而影响到整体成绩。
方言是日积月累的语言精华,有时候比国语还精彩传神,充满了趣味性,华人世界本如此,语言混杂是我们生活现实的反映。
语言的重要功能之一,即传情达意。
《理性与感性》
有关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挣扎,这两个元素正是生活底层的暗流,就像“阴阳”与“饮食男女”。
她是很典型的英国人,很世故,又很完美,包括她的不完美,叛逆,不拘,调皮,率真,骂人,都是完美的无懈可击。上至英国王储,下至打杂小工,她无不应对得得体周全。人品,学识,见解,好到你无话可说。
知性里面感性的讨论。所以戏自然落到埃玛身上,理性的姐姐得到一个最浪漫的结局,妹妹则对感性有了理性的认知,它之所以动人原因在此。
她的话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:“人面对痛苦要身怀敬意,并向其学习。”
一方面也是他们的信誉。要照好的成规做; 他说“用不用在你,但我得提点到。”
一开始,演员们频频提问题,真不知哪来那么多问题!他们的舞台经验都十分丰富,意见一大堆,有时问题很尖锐,答不出来很糗。而他们又不像中国演员,我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。
拍电影, 一定要把它归纳到可以处理的范围内,才有机会拍好。 至于怎样才能拍好,就是要将素材加以处理。先将之瓜分,才能蚕食。 先区隔到你能够处理的尺度,再加以细致经营 。 经过那次痛苦的经历后,我比较知道要事先预防,避免陷入绝境。临到那一步之前,先想好解决之道,要怎么避开。
不光是英文,中国人真的是不太会表达。这次经验也让我回想到,我们受的教养一直都是:你听命令到某个程度后,开始给命令。多年的媳妇熬成婆,很少中间过程,在成长中也缺乏交流,探讨的学习。至少到我们这一代,是不鼓励你表达自己,而是以服从为主。
以前真有罩不住的时候,就是技术与知识不到位,所以也不能够怪别人。 因为在民主社会,这种尊重,你还是得自己去“赚”。不能说你是老爸你就最大,儿子对你的尊敬,还是要去挣来的。 不像华语片,你是导演就最大,中国导演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,不习惯跟人家商量沟通。我们的沟通方式是: 要不就完全自信,要不就屈就他人,觉得很委屈。我们不太爱花时间跟人家解释自己的想法及转变的过程,这次是个很好的学习经验。
拍华语片就像是做皇帝,大家听令于我; 拍西片就像当总统,总统是要出去取悦每个人的。
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些虚套,我宁愿他们专心做事,不必对我表面吹捧。 我比较习惯西方对事不对人的工作方式, 心里负担不那么大,事情做好心里最踏实; 二来工作也比较有效率。 你尊重的是导演,和导演的这个职位与自己职位之间的关系,二不是凭着效忠个人与彼此的交情做事。 中国人则常常习惯对人不对事,是仰赖个人对导演的情感,好的时候,可以做到西方人做不到的东西。因此华语片导演的压力很重,事事都得用力管,人人都得用心带。 华语片很难做大,就是这个道理。因为一旦个人化,就规模小。局面规模一大,就需要制度操作与管理,需要分门别类,相互沟通,再加以统合。 (note: 是不是 熟人社会没有专业精神?)
要负起成人该有的责任。别人雇佣我,我得做出一个水准以上的东西。而他们付的薪水,也让我觉得真的是可以养家糊口,能置产。 换言之,我肩膀上负有足以扛起这份薪水的责任,算很礼遇了。
《理性与感性》是我第一次跟全部专业的工作人员合作,个个都能独当一面。
明显,就是要被別人看的。他是一個形象(image)的产物。他本身就是电影和观众之间的一个契约,和观众间有种默契在。
电影就是一个着于色相的东西,就是形,声。所有的想象都是从色相二来,一定是具体的,不管你想得多高深,一定要着痕迹。
《冰风暴》
有一段情节视觉性很强,很吸引人,小孩在冰风暴里过电的情景触动我很多联想。
家有缺点,但家人间相濡以沫的凝聚力,常让人有温暖莫名的感到。
历史就是这样,不断重复上演!
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一个发展的必然,也是人和机器一起生活后可能会发生的一些现象。 当人们面对资本主义,民主政治及个人化自我中心的新世界时,新旧交替间该何以自处? 新平衡点又是什么?
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,它有一个共通的现象是, 人一方面想往外跑,想要自由,但家庭的人伦关系却把你紧紧锁住,人在外面好像比在家里快乐;另一方面, 人是群居动物,很需要家庭的温暖,亲密关系和安全感。家庭关系是两股力量在拔河,一个是凝聚,保守的力量,另一个就是解脱的力量。
慢慢学会跟明星相处,有时不能光讲道理,也要给彼此预留一些空间,不要把事情弄僵。
有机会接触并印证对悲剧的想法 -- 怜悯与恐惧,它具有对人类精神提升的作用。
《与魔鬼共骑》
这是一个男孩成长的故事。男孩要如何证明他是男人,被群体接受,呈现社会性的一面。
来检视“美国化”的内在动力- 洋基精神(即拓荒精神)及其影响。
初了暴力外,洋基精神也带来另一项新元素人权 - 人人均有相同的权利,追求他的梦想,这才是美国征服世界最大利器。这种对人权的看法,是从内心改造文明的一大步,一个新的社会秩序奠基于此。 人们在寻求自我实现的同时,也学习如何尊重他人,及承认人人拥有同等的机会追求自我实现 。
我觉得美国梦有两个。一个是人人有权实现梦想,自我实现(self-fulfillment); 另一个是 being left alone, 孤独,疏离。 人有独处的权利,我不想理你时,可以不理,你不要缠着我,这是彼此尊重的基础。
他无法拥有自尊。人的自尊和名字与自我认同有关,人唯有在自由的世界里方能追求自尊。
其实文化,地域及观念的纠纷,归结到最后,总和自由,平等有关。
他就说“你要什么,告诉我就好。” , 其实很多事情在我背后进行,我不晓得,压力没到我身上;可是拍摄仍是无条件地支持,最重要是你拍得高兴,因为片厂要和导演建立关系,为以后打算。
《卧虎藏龙》
三年来,我看到自己的心神正随着它的需求,一步步地行走在这条江湖道上。 我能够的,也只是拼命去做。
我只有面对,且战且走,见招拆招,一点一滴地学,一件一样地应付。
武侠片,在于它是个抽象世界,不存在于现实当中。 武侠片,除了武打还有意境,最重要的就是讲情与义 。
出发点在于我对这个题材有所感受,被它刺激出一些想法,我想做怎么样的表达或调整出什么样的滋味。 这种滋味,原著里可能没有或不一样。 那是因为我对这个题材的感受跟作者不同,我想捕捉的东西和作者对题材元素本身的向往可能就不太一样。
俞秀莲和李慕白是中国社会里常见的两个典范角色,他们为道德,群体而活。 人在江湖,不只靠武艺,还要以德服人。两人为此也付出了代价。
做好人就是很无聊
武侠片是我们中国压抑社会的一种幻想,一种潜意识的抒发,一种情绪的逃避。虽然是个虚幻的中国,却是一个真实情感的中国。但我恨它的粗糙,不登大雅之堂。 它好,好在它的野;坏,坏在它的俗。
人们得以享受对它的寄托与情感,又希望保有它野性的狂肆。
譬如侦探戏,多只是讲故事,很少提供精彩的辩驳,推理,抽丝剥茧的过程。
章子怡(Zhang Ziyi)的好处是,她能吃得下来,每天压力都那么大,除了大明星跟她搭配外,再加上大导演,大摄影师,大武术指导的种种要求。
《卧虎藏龙》拍完,我第一次有人到中年的感觉。以前是抬头往前去,现在才发现好像累积了一些东西。 以前是往山顶爬,尽量要东西,埋头往前,累积经验。每次拍片,身体出了状况,有了毛病,就休息一下。 但拍完《卧虎藏龙》后,我第一次感到体力上好像碰到了底,开始得保养,再也不能纵情,不能任意而为。
人生就这么多,要懂得取舍。知道这样做是在透支,这是以前走上坡路时看不到的。这使得我行事比较决断,不会什么都要。 做事比较不会用蛮力,而用实力。 一路走来,不论做人,做事或拍片,我一直在调整关系。 人生不就是这样?不断地学习,调整,求进步。 在过程里,我开始试图去除自己的惯性,找出有效使用力道的方法
奥斯卡
在东方,同性情谊的发展及感情坐标的游移没有设限,但在异性发展上则有社会规范加以制约。西方正好相反。
以前我们或仅接受,或被压抑,或反抗;现在我们可以站出来,跟它去沟通,交流,彼此交换经验,想法,相互增长,成为世界发展中的一分子。 我们不再需要像父母那一代压抑自己,我们可以以身作则,影响着我们的下一代,让孩子们能够站出来做个世界公民,同时以身为中国人为傲。
命运的揭晓和我们的努力争取有密不可分的关系。 努力与否,结果会很不一样的。 只要越努力,找到的东西就越好。 当我得到时,会感觉一切好似注定。 可是若不努力争取,你拿到的可能是另一样东西,那个结果也似注定。
电影梦
在整个过程里,我要去体验,得承担后果。但不管我体验到什么,结果并不会因为我认知的不同而改变。
每次我都是拼命去做,尽最大的努力,毫无保留。 总觉得唯有个人的奋斗意志到位,才对得起大家,我才能够坦然。 至于之后受到什么评议,也不要不服气,事情本是如此。
我觉得,人生就是一连串的周旋协调(negotiation),人没有绝对的自由,每过一条路,翻一座山,我偏要去克服或绕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