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骨文

摘錄自彼得·海斯勒的甲骨文

Annotation summary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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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并不等于历史; 中国的过去没有真正的叙事，有的只是一个个不知真假的故事罢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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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现它像箭一般的笔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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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趟调查研究之旅：我计划为一家报纸写一篇游记，内容是关于这座城市的历史

在南京，我用我的笔记本里收集各种东西; 我走过去，读招牌上的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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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历史文本进行选择、复制的过程; 那个安静而持续不断的过程

审查制度制约了想象力，但创造、篡改的过程可能更具破坏性。 为了完成一个故事，为了在历史事件中找出意义，你否决了诠释历史的其他可能性。

中国历史，并非是人民的数量或者其他的什么；它是人们创造出来的那个极其庞大的书写世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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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民们经常一边看一边大声嚷嚷着他们的意见

我感觉到了他衣服里 渗出了空调的凉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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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以后，面对着四川的学生们，我在传达“追求快乐”这样的美国观念时，就会更加小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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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府其中一个应对措施，就是给深圳建了城墙,古老的中国式解决方法; 联想长城兴建的原因，其基本功能是挡住外来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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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做好自由撰稿人这一职业，关键就是要把你自己和那篇署有你名字的文章分离开来。你要远远地注视着你的文章，如同一个忽然晕眩的人注视着自己的身体趴在地面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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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还是尽可能去发表我的文章; 我每周都发信投稿，也学会把一段经历写成好几个故事，就像那回我在北朝鲜边境的旅程一样

我对兜售故事的人有一种自然的亲切感；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; 我常常漫无目的地长时间旅行，等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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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我知道王先生为经济委员会做的工作是哪一类了; 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

我就可以了解，为什么从共产主义到市场经济的转型，那么多中国人

他们的讨论逐渐演变成了“不简单”的争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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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们觉得封面照片非郭先生莫属，因为他在照片里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动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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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就会边吃边留意那些“夜间生意”的进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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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尝试着委婉地改变他的想法，让他接近真实的情况

这桩死亡事件发生后，《西雅图情报家邮报》雇了我写几篇关于蛇头的稿子。我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，在福州附近沿岸四处走动。在一个 叫琅歧的海岛上，我找到了西雅图事件中1个生还者的家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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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5年以后，当局忽然改变了策略，面对维族人的暴动，采取了压制宗教活动的方式 当局希望宗教信仰的兴盛，能平息当地的动乱；所以1985年发生的一系列暴动，让当局非常意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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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原因至为愚蠢、 又至为实用：为了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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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们绝不会想到，这和他们自身与法律的关系会有什么联系; 部分是文化上的原因, 中国人从来没有很强的社区归属感, 中国人最重视的是家庭和其他有直接联系的人; 不过，缺乏一个理性的法律环境，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人们只关心自己的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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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历史的延续性和儒家的保守性所带来的重担，西方人似乎看容易考虑和计划未来; 西方人认为变化更替是自然发生的：法老灰飞烟灭，古希腊分崩离析，罗马帝国免不了陷落的命运

西方的历史流动性更强。西方历史中，曾出现过一些关键的时刻; 欧洲人重新发现了半熟悉半外来的古老价值体系，由此完成了文化的改造；例如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的新古典主义时期

19世纪的欧洲，考古学由逐渐兴起的中产阶级所掌控，他们对古代的描述是一条清晰的轨迹——由石头至青铜至铁，这反映了笃信物质文明进步的现代信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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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常，这些记录反映了商朝统治者的恐惧：敌对部落的名字，皇族出现的疾病的描述，庄稼和天气出现的问题

商朝的记录中，早期的刻文更为详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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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和艾米莉的几十次谈话中,反复出现的词就是“胡晓梅、胡晓梅、胡晓梅”。最后，我终于和电台取得了联系，约了一次对胡晓梅的访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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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短短20年内社会能变得如此隔阂，是个令人惊叹的现象; 如今我还看到了深圳的断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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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乎没什么北京居民，对古城的拆除表示担忧并有所行动，这其中的一个原因在于媒体严格的审查制度; 除此之外，还有其他因素导致了人们的这种消极情绪

最后还有一个原因：很难才能找到一栋建筑，像赵老先生家的四合院一样，其中蕴含的个人历史是具有延续性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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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对他们的历史无比自豪，尤其是面对外国人时，这一点表现得很明显。在他们的叙述中，这种文明是延续不断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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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建筑在开始设计得时候，就没有考虑持久的因素；建造者们并未想到要让它抵挡几百年的风吹雨打

但这种问题看起来更倾向于私人性的，而非文化性的；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们对胡同有任何更深层次的感情依恋 我的经验是，当地人对当地的建筑都不敢兴趣, 人们感兴趣的是书法, 让他们肃然起敬的是书写的文字，而非工匠的手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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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，政治权力通常源自权力中心，人们自然而然地觉得文化也该是如此

在中国人的设想里，民族的根是统一的整体; 对寻求这一整体的强烈渴望，激励着他们在日本入侵和国内战争时期，坚持在安阳地区展开挖掘工作。那时的考古，有助于维持中国的统一

在世界上的其它地方，整个20世纪中叶，这种文化扩散论都受到了抨击; 在近东地区和地中海，很多专家都认定，这种观点应该是政治因素造成的; 对于文化发展的方式，专家们开始探索其它可能的解释，例如不同部落之间的贸易交换; 中国迟迟没有接受这些理论，部分原因是由于现代的它投入在统一性和持续性的论调里; 还有就是证据收集的相对狭窄：大部分考古学家都只盯着安阳一个地方

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，艺术上的独立性是显而易见的；湖南和江西出土的文物可以说也是如此。考古如今为“分裂”中国出 了一臂之力。 1980年代，湖南、江西这些南方地区的考古学家提出主张，他们认为在这些地方发掘的青铜器与商朝的青铜器大为迥异，所以应该考虑这些青铜器源自另一个独立的文明

最后，大量的理论只能依据情形而定：人们在偶然之中发现的是什么，又恰巧用了何种角度去辨识这些出土的文物。个人与一件文物之间的关系，可能会被其民族主义或地方主义所决定。视角至关重要：如果你相信你站在中心, 那么扩散论就是自然产生的见解。但是，如果你从外及内地接触一个文化，你看待这个文化的视角会截然不同

他说：“正统的史学，总是关注于历史的单一直线发展：早期的统治家族把 正统的规则一代代传给后世的继任者。如此一来，历史学家不会谈及这条皇家血统线索以外的任何事情。而甲骨文的记录，当然是从安阳的商朝国王观点出发看待任何事物的；这就像是一幅纽约人的地图，在这幅地图上，全世界就几乎只是一个曼哈顿

在考古中，你就是按照所发现的事物，不断重构过去的图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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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本质来说，人们是把“温州模式”用在了教育上：这相当于在智力的领域从低获利商品中榨取利润。这些学校没有去创新课程或改进教材，它们只是用更多的时间教同样的东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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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们继续开始交谈时，我意识到，老杨显然更愿意谈论陈梦家的死亡 起初，我请求和他见面，谈谈她姐姐和她姐夫的事，老人拒绝了。我想了些办法刺激他以后，他最终同意了会面，不过他再三重申他没什么可说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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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冬天，我回美国呆了1个月。我和我的父母、姐姐一起在密苏里州过了圣诞节，还探望了一些朋友和编辑，他们住在不同的城市：洛杉矶、三藩市、 纽约、华盛顿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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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赵老先生交谈过后，我开始调查陈梦家的生平事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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凯特利的家在伯克利山上，我去拜访过他好几次

商朝沉迷于死者的世界：在他们看来， 逝去的祖先拥有很大的力量。如果受到了怠慢，祖先们就会通过疾病、厄运和自然灾难惩罚活着的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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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埃及，你可以看见早期的国王以及高级官员的画像。在中国，没有这种东西。很明显，中国人乐于用抽象的方法描绘重要的权力和人物

凯特利所说的“中国”，指的是中国那些中部平原，那是商朝起源和发展的地方，也是现代中国人普遍的寻根之处。这片地区孕育了中国人的祖先崇拜，这也是中华文明一个显著的特征; 而在凯特利看来，祖先崇拜对官僚组织和儒家传统思想的形成，自然而然地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

你观察一下那些商朝的祖先，就会发现，他们有各自的权力范围。”凯特利 说, “去世不久的祖先掌管小事；而相对来说去世较久的则掌管大事。年代愈久，权力愈大。我认为这是安排组织事物的一种方式。不同的人们负责不同的事。我把这叫做世代性：权力随着年龄增长

与古希腊文学相比，中国经典里的道德世界条理分明得令人惊讶。在古代的中国世界，好人好事受嘉奖，坏人坏事受惩罚。天上的神不会来到人世作恶。中国古典文学中没有悲剧。死者的世界实质上与活人的世界相同，除了一点：死者具有更大的权力。次序，规律，系统

古希腊人发展出一种对英雄的个人崇拜，这和祖先崇拜是相抵触的

家族世袭的国家由一些有权力的家族治理整个国家，其政策为这些家族服务

在中国古典文学中，英雄实质上是官员。他负责管理和组织事务；在战场上，他因擅长谋略而非骁勇善战著称

早期的中国经典作品从不着重于描画战争，比如死者身上的血迹，比如乱糟糟的战场。“你不会看到如《伊里亚特》和 《奥德赛》里面所描写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细节。”凯特利说, “中国经典作品里全是关于某个人做了什么事，他有什么才能。全都是非常实在的

而古希腊人试图缔造的是一个城邦，这和家族世袭的国家相抵触。古希腊人不鼓励祖先崇拜; 他评论道，中国人制造官僚系统就像西方人创造英雄一样出于本能; 但他强调，这并不能作为价值判断；实际上，西方式的英雄主义所需要的决断力和行动性，可能会自然地引发战争

从本质上来说，我是地理决定论者; 为何中国和西方发展出如此不同的世界观，他谈到了景观, 在古代中国的中部平原，气候比地中海和近东地区要更为规律,中国的两大河系——黄河和长江都是从西往东流。两条河流分别固定的模块，在纬度上没什么变化；这意味着上游和下游的作物模式也是相似。

这里没有什么需要贸易的动机，中国古代文明天然就是农业文明。较少迁徙的人们改变想法和技术的可能性会更低;这我相信中国古代气候的非常优越，这刺激了我们 在中国文明中所看到的那种乐观因子。是有一个关于洪水的传说，不过祖先禹成功处理了它; 在古代中国没有什么邪恶的行为。没有原罪意识的存在; 没有人对自然神学感兴趣，没有人想要解释邪恶在世间的存在

你看看地中海、中东和苏美尔，这些地方有沙暴、有各种灾害——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

我认为 有祖先崇拜的文明注定是保守的文明。你不会被任何新鲜的事物所吸引，因为新事物对祖先来 说是一个挑战。在这样的文明里，容不得怀疑论者的存在

马可.艾文的经典著作：《中国过去的模式》。艾文研究了中国文明的延续性、其早期的成功和后期的衰落，注意到一个重要的因素：中国的地域是较为与世隔绝的。中国四周被沙漠、群山和海洋包围，相对来说外来威胁较少，不过这也限制了其与外来新鲜事物的接触; 同时，政治上的稳定性与早期较为先 进的农业技术相结合，让人口增长到了一个危险的水平

中国完全没有这种东西。你死了，你成了一个祖先。你的人际关系还是一样的：你曾经是一个国王，你就永远是 一个国王；你曾经是一个农奴，你就永远是一个农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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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象的世界如同地理一般，成了一种制约。一代又一代的祖先，一个又一个的朝代：一部人口过于稠密的历史，世间的无限循环往复。中国人倾向于回溯过往

而西方人——尤其是生活在像文艺复兴这样的时期里的西方人，思考更多的是未来; 在西方人看来，甚至远古的事情也是为现代的进步所服务的; 中国人的历史观却限制了这种重新定义历史的现象

20世纪初，一些知识分子试图探索中国自己的过去，但不可避免的，更多的中国人转向了西方的观念和价值观; 这一路可磕磕绊绊、痛苦不堪； 仍然无法避免的，他们陷入了一些最糟糕的西方观念中（例如马克思主义)

今天，中国人仍继续为如何把西方传统融入自己的文化中而挣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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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那张窄窄的黑脸上长了双小眼睛，一笑起来就露 出了黄黄的牙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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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运动员的主要内驱力仍然是耻辱感, 尽管中国队不断取得成功

观看中国体育比赛的 ，一般观众并不在意是否了解一项运动，也不会尊重个人的努力；胜利才是他们唯一关心的事情

从西方接受了竞技精神和爱国主义，这是西方体育中最为显著的特色；但却错过了其中所有的微妙之处; 从我自身的经历而言，这些微妙之处才是唯一有价值的东西; 我父亲教给我的那些最重要的东西，通常是与直觉相悖的：例如宁愿输得精彩，也不要不惜一切代价取胜;例如最终的目标并非胜利，而是自我提升; 对于很多西方人而言，体育只是全面教育和健康生活的一个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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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文化和产品的传播，自然而然地让世界更好地理解美国。不太需要美国人亲自出门旅行；产品传播更为容易。理论上说，这是成立的；然而现在看来，人性方面的缺乏显而易见。在中国，大部分人都接触到美国的牌子和商品，但一个中国人和一个外国人有私交，却还是非常罕见的事情。威利是一个例外：他有国外的朋友，而他关于自我身份认同的一个关键部分，则包裹在另一种语言里。 然而，对大部分的中国人来说，外面的世界是抽象的——如同当地工厂发出的那个想象中的箭头最终要抵达的地方。这次袭击只是变成了另一件美国式的产品，也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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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麦尔看来，传统的历史观过于强调北方“野蛮人”所造成的威胁：中国人以长城为荣

也许防范没有贸易来得重要。可能中国文化在北方中部平原扎根的原因，是因为和外来者的接触交流; 这仅仅是个巧合，还是南方成为新的对外交流点的反映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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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麦尔，这个领域的学者对他的理论有什么反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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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抓住了现代中国男人的基本心理——他的渴望和恐惧，他的梦想以及安全感的缺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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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错；我们必须仔细地看看镜子，反思一下，为什么我们会变成受害者。你不能只是指着别人，说他们就是坏人,这太简单化了。

因为这颗种子无法战胜它的土地,你必须改变土壤

“我觉得毛泽东和每个中国人都有关联。”姜文说。“他代表了很多的中国梦和很多的中国式悲剧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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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和唐际根谈话 ——年轻的唐际根主管安阳最近的挖掘工作；我向他提到了采访石教授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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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芝加哥一样。我问阿林他对阿富汗战争怎么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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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寂寂无名的代价：像维吾尔族这样地处偏僻的小族群，几乎没人能从他们本身的角度出发去理解他们。中国人把他们看成是共和国里的一支少数民族； 土耳其语系的族群把他们看成突厥人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把他们看成 伊斯兰信徒；参议员赫尔姆斯把他们当作反对中国和支持美国的力量。他们就像是那些新疆出土的木乃伊一样：关于他们的信息少之又少，以至任何人都可以在自身的想象中重构这一个小民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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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来这儿看望他

我问波拉特怎么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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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笔记本里，记录不断增加、却又相互矛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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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了李学勤的学术生涯以后，我就约了一个中国的记者朋友见面,我让这个朋友提些建议，告诉我如何接近李学勤

他继续说道：“这个国家的学者都是这样。这是一群邪恶的人：很多人做了他们不应该做的事”; 我听说，陈梦家自杀以后，学者们把他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，读了他的笔记，其中有些人后来把陈梦家的观点据为己有，并发表了文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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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不愿意这么审视自己。他们极少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

过去有很多学者都做过类似的事，但他们是不会承认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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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这就是记者的职业所在。你要收集所有琐碎的片断——各种话题，事件的背景，还有颜色；然后你把这些片断组织成新闻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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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初人们画图。古代，人们把图形简化，并设定大致统一的标准；一幅幅草图变成了一个个象形文字

这办法行得通，直到他们遇到了无法画出来的抽象概念，这时他们开始 在声音上动脑筋了,其中关键的要素就是声音

一个符号代表的是一种口语里的声音，而非一幅图画

在这样一个文字体系中，书写者聆听着词与词之间的联系——同音词、发音相近的词、押韵词；然后在最初的象形文字基础上，不断增添新的词汇

这就是你可以严格定义文字的时候：文字即言语的图解式描绘; 这种文字体系叫做语标。每个字表示一种音节，而声音相同、意义却不同的音节——也就是同音异义字，就由不同的文字符号来表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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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母体系允许一个音节再细分成更小的部分，和语标体系相比，大大增加了灵活性。在字母体系中，可以通过微妙的差别区分出同音异议字（例 如“see”和“sea”），而不需要写出完全不同的两个文字, 语标体系则无法体现如此细微的差别

人们能读出不熟悉的词语，而且字母体系在不同的语言、甚至是不同的方言之中的转换更加容易; 此外，字母体系只需要记住20到30 个符号，而非几千个文字

这些特点让中文天生适用于语标体系; 古代中国的口语主要是单音节的（大部分的词都只有一个音节），而且词尾也没有变化（词语的复数、动词时态词尾都不会改变）

没人知道这个文字体系为何能一直保持稳定; 文字体系能保持稳定，有其他学者指向了文化上的因素;中国古代的思想非常保守：祖先崇拜、天生的规律性、抗拒改变、儒家思想理想化过去的方式;这些价值观自然让人们不太可能改变其文字体系

然而这是一个“鸡和鸡蛋”式的理论，且根本问题并不在于文字系统为何可以保持稳定。关键是这种文字的稳定如何塑造了中国人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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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言连接了身处不同时空的人

字母体系让这种转换对语言本身变得简单

在语标体系中，白话文较不容易得到发展，不像字母体系，它可以在不同语言和方言中自如地转换

但中国文字有其他的优点。它为帝国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统一工具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它也是各个少数民族和各种语言的大混合

文字创造了一种非凡的历史延续感：从无终止的叙述掩盖了过去的混乱; 而且中国的文字很美。 书法成了一种非常重要的中国艺术，它在中国的重要性比在西方大得多

部首能帮助区别和分类不同的字。但部首本身也是复杂的：第一部中文字典识别了540个部首， 还有9千多个汉字

但在这样一种对文字有强烈认同感的文化中，人们识字的欲望很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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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欧洲，拉丁文是被多种方言所取代，有法语、意大利语、 西班牙语等多种语言。在中国，大半由于没有字母体系的缘故，从文言到白话的转变并不需要以牺牲文字的统一为代价。所有受教育的中国人仍然学习着同一种书写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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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热情地欢迎了我，拿出了我寄给他的介绍信。另一个学者向我提过建议，叫我写张拼音的纸条和这些文字改革者联系，拼音就是中文的拉丁字母体系。对于我没有用一个文字就和他取得了联系，尹斌庸欣喜若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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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有一种观照长期的观点，则认为是中国对自身传统的长期质疑以后，在那段时期达到了幻灭的顶峰

半个多世纪以来，中国人一点点地削弱他们自身的文明，试图抛弃那些“落后”的元素。在文化大革命中，这个过程变得如此狂热，以至成了纯粹的破坏：人们憎恶一切中国的东西，但同时又憎恨一切外国的东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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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由意识形态的危机转变成了虚无主义的危机；随后他们从另一面找到了立足点——他们选择了实用主义和邓小平的种种口号。从实际出发。实事求是。

中国人对极端的文化改革已经失去兴趣了

但到了今天，对简体字的厌恶则主要是审美上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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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日记里写的东西通常是全班最有深度的。作为老师，那时的我希望她能找到某种方法继续学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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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不久，她问我要了胡晓梅的电话，胡晓梅是深圳电台 的节目主持人。艾米莉答应我说，她只在要紧的情况下才会打这个电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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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学期，我都会寄出100封信给我以前的学生，每年我也至少回去涪陵一次。有时我会去我学生现在教书的学校，去看望他们; 我这么做的原因，是因为我喜欢回去的感觉；不过它也提醒了我作为一个外国记者的局限

每当一个人学习一门新的语言，来到一个新的地方——或者甚至只是想像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，他就有机会获得一种新的视角,他可能会错误地理解所接收的信息，而他所接触的东西可能让他感到困惑

我也曾经一次次地目睹这种情况的发生。但如果他具有耐心、决心和正直的品质，对外面世界的匆匆一瞥，就可能会让他更清楚和适应自己在世上所处的位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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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，当人们说起不甚愉快的过往时，往往会兜着圈子说话。过去的故事零落地出现，就像一条链子慢慢地掉在地上。听者必须要自己联想各个事件是如何联系起来的。有时叙述者会把最重要的细节完全遗漏。然而，如果一个中国人真正决定要畅所欲言，他的直接会让你大吃一惊。通常你不会看到他在叙述中带有什么情绪，有的只是简单直接的话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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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有好些相同的特性：他们都是实用主义者，他们不拘礼节，也都喜欢开玩笑; 人们喜欢乐观地看待事物，有时甚至有过分乐观之嫌。 他们努力工作： 这自然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，同时也让物质主义大行其道; 他们都非常富有爱国精神，而这种爱国主义是建立在信念而非经验的基础上：相对来说，很少有人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，但他们仍然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国家

中国和美国地理上都与外界隔离，他们的文化很强大，以至于人们很难从别的角度看问题

但这两个国家本身都出乎意外地团结。这两个国家地域辽阔，有各种少数民族和语言；且没有严格的军事或政治力量长时间地维持这种团结。相反，是某些信念让人们团结在一起;两个国家的力量当中，都有些是通过叙述获得的：他们抚平了那些不甚规整的事物，创造出关于自己的伟大故事

对于这些文明来说，他们习惯于掌控和管理自己的世界，一旦发生这些事情，就造成了很深的创伤; 在极度的危机情况下，美国人采取了损害民主、自由的措施，这大概也是自然而然的；就像中国人曾经反对他们自身的历史和文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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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词语的功能：它们让事物凸显出来; 否则，世界就只是一大团模糊不清的数据而已。 所以，语言就是你的浏览器

他发现中国人和文字之间有一种关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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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中国人来说，文字作品似乎是他们文化认同的根源; 但很多美国学生队自己国家的文学经典并不熟悉

在中国的文字资料中，有一种对现实的见解，而所有文字资料都具有相同的见解。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的知识分子，他们把自己的文化看作是一张‘网'。他们不是生活在物质世界里；他们也不是在谈论物质世界。这张网内都是历史和文字

电影对于美国人来说也是这样。电影中的人物总是会提及其他 的电影。电影在美国构造了一个巨大的现实空间; 现在，这个空间已经营造起来了，这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。很多人通过它体验事实

在中国，人们写得最多的时候，就是他们最需要重新定义自我的时候。这不是被动性的，这是创造。这不是记录，这是重新思考过去以及创造现在。这是要证明现在的合理性，创造思想意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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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 篇广播稿里，他评论了我写的第一本书，随后他给我寄了一份打印的评论稿复印件。那次偶然的接触带我走向了过去：巫宁坤告诉我，他在研究生院和赵露西及陈梦家是朋友，随后我逐渐下了决心，要去追寻甲骨文学者陈梦家的故事

--- Page 359 --- Highlight (yellow), 19 Apr, 2015 04:08:
但我特别敬重巫宁坤对此的平静。他的回忆录并不是畅销书，但他理顺了他的过去。对于任何作者而言，那就是写作的根本动机，特别是对那些遭遇了不幸的人们

写作可以模糊真相、困住在生的人，它可以具有破坏性，也可以具有创造性。但 对意义的搜寻，则有了一种超越一切瑕疵的尊严

(report generated by GoodReader)